且说三名公差,领票出衙而去。贤臣坐在堂上,查看招词。打角门走进几人。贤臣细看,都是年老的,一齐上堂嚷道:“我们是朝中内监,奉梁、卫二位首领之命来见,共十二名。”首领们说:“来此看情也在你,不看情也在你!”贤臣闻听,就知是前天缘故,带笑说:“众位不用动气,我有道理。此乃奉旨之事,少不得验看。”言罢,站起带笑说:“老爷们跟我来。”吩咐人在外面伺候,不必跟随。伺候答应。内监同贤臣迈步来至二堂,让座。贤臣带笑说话:“梁、卫错瞧不起施某,拿话堵我,我才启奏皇爷,准抄查验。不全有心不验,又恐背旨;验看了,有碍众位体面。驾到府衙,少不得施某私通看情。老爷们出衙,只说都已验过净身。老爷们好好回朝,多拜上二位首领,万望担待。明早朝主,必然启奏,包管大家无事。”内监闻言,心中欢悦,带笑齐尊:“府尹,从今以后,才知太爷是正人君子。都是我们首领之错,容日答报太府。”上马回朝。

  且说贤臣正坐,从外跑进两人:一个老年,一个像是瞎子。贤臣用手一指,骂声:“刁奴才!有什么冤枉,快快说来,本府好与你们公断。何用吵嚷?”二人见问,有年纪的先说,口尊:“大老爷容禀:小的是教门中回子;这瞎子也是回子。小的们乃是表兄弟,小的是舅舅跟前的,他是姑妈生的。小的姑父死了,他在齐化门外礼拜寺住,算命为生;小的现在顺天府西边鼓楼弯里,开一座汤羊铺生理。昨晚这瞎表弟进城到铺,小的问他来意。他说买卖不济,短少日用,姑妈叫他来找小的,要点费用。大老爷上裁,一个姑表至亲,小的留他住在家内,想着今早给他几百钱拿去使用。那知睡了一夜,他变了心肠,把小的血本铜钱两吊,拿着便走,因此告到仁明大老爷台下。可恨他瞎眼迷了血心,欺负年尊,与小的相打。”

  贤臣听罢说:“何用争嚷?”叫声:“瞎子,我问你:二目双瞎,还行坏事?人这钱你拿着便走,也使得吗?”瞎子见问,口尊:“大老爷,他说完了,小的细禀:小的名叫王兰芝,大老爷看小的眼瞎,心却公道,虽说姑舅亲,各衣另饭。上回大老爷,人生天地间,不过凭的良心二字。”贤臣说:“王兰芝,依你说来,两吊钱真是你的了。”瞎子回答:“不是小的钱,小的就敢拿着走吗?内有缘故。这两吊钱,小的也不是容易积的。终日游街,算命打卦,挣不得多少钱文,少吃俭用,攒够两吊。小的心里想着要买两件衣服遮体。有心烦别人买,又恐赚小的钱文,是以想到表兄身上。闻他在鼓楼弯里开铺,典衣铺他是很熟识的,烦替小的买买。因此把两吊钱拿进城来找他,适遇天晚未买,因此留小的住在铺内,说今早去问。小的夜间思量:气候和暖,一时还用不着绵衣,何不把钱拿回家去,放给与人,加几文利息,养赡小的寡母。到冬买衣服未迟。所以才不买了,一早起来拿钱要走。不料表兄为财昧了血心,只用他说一句良心话。仰求大老爷公断。”施公闻听,心中为难,无据无证,沉吟多会。又问:“那个回子,你叫什么名字?”回回见问,叩头口尊:“大老爷,小的名叫洪德。”施公说:“你铺中还有伙计?”洪德回答:“铺中一个伙计,他白日挑出净肉担子去卖,到晚回铺归钱。”施公说:“既是你的钱,可有记号无有?”回回尊声:“大老爷,小的串钱,不过是见数穿起,那里来说记号呢?”贤臣又问王兰芝:“你的钱可有记号对证没有?”瞎子见问,说:“大老爷,各人的钱,岂无记号,小的穿的钱是满底子。”贤臣命数过。施安回禀:“小的串钱数过,分文不错。”

  施公略思,吩咐:“公差,快取新砂锅一口,堂内架起干柴。砂锅内放入水,把钱放在锅内。”公差尊照办理完毕回禀。施公吩咐:“将二人带上。”公差随即将二人带上堂来听审。公差答应,将回子、瞎子带到,一齐跪下。施公说道:“二人争吵告进衙门。本府用刑拷煮铜钱,它又不会说话。本府有妙处,叫你二人心服。”施公道:“你们去到锅边细看,锅内水面上飘的是什么东西?用鼻子闻闻,是什么气味?明白报本府知道。”差人答应,走至砂锅跟前细看:水底是钱,浮面飘着一层油。端起一闻,膻气之味,放下回身上堂,跪倒回明。贤臣又叫:“王兰芝,你可听见了吗?快些与我动刑!”兰芝遂说未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