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贺人杰自离山东,已经三载,这日忽然想起他的母亲。在前,本有书信寄回山东,接他母亲到淮安居住。他母亲居心要人杰在人前立些功劳,将来再讨一房家小,然后再去淮安居住,故此不曾来。现在贺人杰实在思念不已,这日便与黄天霸说道:“叔父、婶母在上,侄儿有件心事,要与叔父、婶母商议。侄儿自奉了母亲之命,到此投奔叔父、婶母,承蒙不弃抚如己子。又蒙大人破格看待,赏了官职。今复蒙叔父、婶母及大人等成全,给侄儿定下这婚事。叔父、婶母的恩德,固是感谢不尽。但是母亲远在家乡,侄儿一别三年,实在思念得很。意欲回去一走,看看母亲精神如何,稍尽为子之道。请叔父给侄儿在大人前请三个月的假,不知叔父意下如何?”黄天霸道:“这是贤侄的孝思,回籍省亲,自是正理。愚叔明日当代贤侄在大人前请假便了。但有一件,你母亲远在山东,贤侄又不免思念,最好一劳永逸,贤侄此去,就将你母亲接来,在此居住。贤侄既可朝夕侍奉;况贤侄且现已定下婚事,两三年后即要完娶,一家团聚,何等不好呢?贤侄你想这话可是不是呢?”人杰道:“承叔指教,何敢不遵。但恐母亲不肯前来,那便如何是好?”黄天霸道:“这倒不难,就说是奉大人之命,特地着你回籍迎亲,以尽子职。你母亲听了这话,他必然肯来。”
次日,天霸进了辕门,见着施公,便将人杰思亲,欲请三个月省亲的假回山东省亲,与施公禀明。施公当下说道:“难道小孩子不忘孝道,本部堂自应准许。但本部堂之意,母子各住一方,彼此究竟心悬两地。不若趁此就将他母亲接到此地,也不致悬念儿子。而况人杰既带本标,又不能常离职守,如此办法,倒觉一劳永逸。母子团聚,何等不好呢?天霸你看如何?”黄天霸道:“承大人格外恩典,此是极好的了。副将回去,当将大人的恩典,告诉人杰,叫他就遵大人的命,去接他母亲便了。”施公点首。黄天霸退出,当即回衙。天霸便将施公准假省亲,并着令迎养的话告诉人杰。人杰道:“虽承叔父、婶母如此厚爱,不免要搅扰叔父、婶母了。只好随后等侄儿稍有寸进,再为报答吧!”张桂兰闻言大笑道:“到底是要讨老婆的人,也会说这样的客气话了。而况你叔父与你父亲,如同亲骨肉一般。便是你母亲来了,咱与你母亲也同亲姐妹一样。一家人有什么搅扰?”黄天霸听说也是大笑。张桂兰见了复又笑道:“明日去大人那里谢了假,并禀知回籍迎养,到各处辞了行,三日后便可动身。早去早回,好让咱与你母亲早得相见。”贺人杰这才站起来,自去料理了一日。
次日,即到漕督衙门禀谢辞别。施公又将他传进去,吩咐了许多话,叫他赶紧将他母亲接来,听候差使;又叫施安在帐房内,取了一百两银子,赏他做了盘费。贺人杰再三不肯领,施公命他收下。贺人杰却不敢再推,又与施公重谢了恩,这才带着银子退出。回见天霸,便将施公赏银的话,告诉了一遍,天霸也自然感激。此时同衙各人,俱已知道,大家就来给他饯行。郝素玉因关小西解饷未回,不便请他筵宴,只得送了几样点菜,又买许多土产,送给他母亲,贺人杰不敢推却,只得全收了。又去各处辞了行,道了谢。黄天霸也送了一百两银子,与他作盘费;又派了四名护勇,同他前往——随后好护送他母亲到淮。诸事已毕。这日贺人杰即拜辞了黄天霸夫妇,带着护勇回奔山东,暂且按下。
再说关小西、计全等,将饷银押解赴京,交兑已毕,领了回批,即便出京,仍回淮安供职。沿途上早行暮宿,渴饮饥餐。一路直至山东交界,到处闻说这两省界内,出了一个采花大盗,闹得不成样子;便是地方官妻妾,也有被他奸淫的,拐去的。所以自天津以至山东,无论军民人等个个皆知,大街小巷,无不纷纷传说。就便这样严拿得紧,那强盗还是照旧行事,不但不能将他擒获,连他的那个影儿,终不曾瞧见他一面。以致日久了,那些被害之家,反而不疑是强盗,倒反疑到妖怪身上去,或有建醮拿妖的,或有延僧超化的。关太、计全沿途上得了许多见闻,心中好不纳闷。即要访拿,为民除害,却又不见形迹,不知姓名,连个风声儿都不知道,这是怎么拿法?只得赶着回淮安衙门销了差,再行与施公说明,请求办理。彼此商议妥当,就赶速起程。这日已到了徐州草桥驿地界,关太等就在那镇上找了客店住下。到了三更将近,关太正一觉睡醒,忽见有个人影儿在窗外一闪,就如风飘落叶一般。关太一见,立刻从铺上爬起来,提着倭刀迫了出去。计全此时也知道了,提了兵刃追赶出来。两人四面一看,那里有个人影?又四下寻找一回,一些影响都没有。只得仍自回房,取了火种,将灯点上。忽见桌上有封柬帖,计全拿起一看,但见上面写着:“赛罡风采花魁首蔡天化奉拜。”计全看毕,便低低地告诉关太说道:“那些采花案一定是这个人了。即知姓名便好办事。咱们且回去销了差,再作计议吧!”关太答应。两人复又睡了一会,已是天明,带着亲兵赶路,向淮安进发。不一日已到,当即到施公前缴了回批。施公大喜,便令二人坐下。关、计二人就将以上各情节说了一遍。欲知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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