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忠义堂第一座,固非宋江之所得据,亦非宋江之所得逊也。非所据而据之,名曰无耻,非所逊而逊之,亦名曰无耻。无耻之人,不惟不自惜,亦不为人惜。

  不自借者,如前日宋江之欲据斯座,为李逵所不许是也;不惜人者,如今日宋江之欲逊斯座,为卢员外所不许是也。何也?盖无耻之人,其机械变诈,大要归于必得斯座而后已;不惟其前日之据之为必欲得之,惟今日之逊之亦正其巧于必欲得之。夫其意而既已必欲得之,则是堂堂卢员外乃反为其所影借,以作自身飞腾之尺木也。此时为卢员外者,岂能甘之乎哉!

  或曰:宋江之据之也,意在于得斯座,诚有之矣;独何意知其逊之之亦欲得斯座乎?曰:忠义堂第一座,固非宋江之所得据,亦非宋江之所得逊也。使宋江而诚无意于得之,则夫天王有灵,誓箭在彼,亦听其人报仇立功自取之而已耳!自宋江有此一逊,而此座遂若已为宋江所有,此座已为宋江所有,然则后即有人报仇立功,其不敢与之争之,断断然也。此所谓机械变诈,无所用耻之尤甚者,故李逵番番大骂之也。

  人即多疑,何至于疑关胜?吴用疑及关胜,则其无所不疑可知也。人即多疑,何至于疑李逵?宋江疑及李逵,则其无所不疑可知也。连书二人各有其疑,以著宋江、吴用之同恶共济也。

  写李逵遇焦挺,令人读之油油然有好善之心,有谦抑之心,有不欺人之心,有不自薄之心。真好铁牛有此风流,真好耐庵有此笔墨矣!

  打大名后,复不见有为天王报仇之心,便接水火二将一篇,然则宋江之弑晁盖不其信乎?

  水火二将文中,亦殊不肯草草,写来都能变换,不至令人意恶。

  写关胜全是云长意思,不嫌于刻画优孟者,泱泱大书,期于无美不备。

  固不得以群芳竞吐,而独废牡丹,水陆毕陈,而反缺江瑶也。